凉风习习。
泼墨一般的天际挂着一弯银月,朦胧月色很快又被黑色覆盖,天地间只余下万物轻浅的呼吸声。
在这本该万籁俱寂的夜里,叶阳城东秦相府家后院一处装潢奢华的小院内却灯火通明,人声鼎沸。
“爹,您别着急,定是下人的误传,大姐姐她素来胆小,又怎会出手伤人?”人群前头,相府二小姐秦妍一身素白衣裙,纤弱的身躯正微微福着。
“哼!”二小姐对面,丞相秦正义一甩袖子,气怒地冷喝,“她平日什么德行你当我不知道?今日若是真的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,我定要亲自了结了她!”
“可是爹,大姐姐她还有两日就得进宫陪太后——”秦妍不安地看着秦正义。
叶阳成谁不知道相府大小姐深得太后喜爱,是太后最爱的幺子襄王的未来王妃,太后早下过懿旨,每逢初一十五,相府大小姐秦倾都要去宫里陪太后她老人家。
秦正义表情一滞,而后怒意更甚,“就她这样,还有脸见太后她老人家?”
虽然面上仍带着僵硬,秦正义到底也没有直接让人破门而入,他一挥袖子,身边的奴仆丫鬟纷纷退下,只余下秦正义的贴身小厮徐柱,徐柱垂着头,只在二小姐撇过来时,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。
此刻,小院正房内。
秦倾捂着后脑,头阵阵抽痛,她龇了龇呀,低咒一声。
她秦倾活了这将近三十年,还是头一回被人打闷棍,不就是上个月她将梁其那孙子抓进局子,最后被判了无期吗?
梁其是她盯了整整三年的黑社会小头目,坏事做尽,按她的想法,立马枪毙都不为过,可没想到人是进去了,这孙子还有死忠粉给他报仇!
揉了揉后脑,秦倾倒吸一口冷气,她睁开眼。
眼前一片漆黑。
“我瞎了?”秦倾喃喃道。
电视剧上可都是这么演的,被打了后脑,一觉醒来啥都看不见了。
秦倾欲哭无泪。
她攒足了劲,可是盯着队长屁股底下那张椅子的,周队可是说了,等他退休,他就向局长推荐自己。
不能坐上那把椅子,她起码也能捞个副队当当。
如果瞎了,她还当个屁?
嘭——
秦倾正懊恼,准备摸手机的时候,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撞开。
昏黄的一团光芒晕染开,让秦倾喜不自胜,她倏地抬头。
“孽障!”还来不及开口,一道沉厚的怒骂在她耳边炸响,“你,你,你竟真的将人杀了。”
秦倾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,一般状况下,她都能面不改色,装出一副高逼格的调调来,可是眼前这场景,还是让她愣了神。
“大姐姐,宋大人怎会在你房中?又,又怎会?”秦妍一脸的惊恐,她指着秦倾脚边的人,问道。
秦倾扫了一眼房中情景。
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,虽然房间内光线模糊,不过大略这么一看,秦倾也知道这房间内的摆设精致奢华。
而此时,她正半倚在一张榻下,在她脚边,躺着一个衣衫不整,不知是生是死的男人。
秦倾想探下男人的鼻息,一伸手,才注意到自己攥在手中的匕首,她瞅了眼手中沾了血的匕首,骂了句,“干!”
一觉醒来,她成杀人凶手了?
而且还是在这么古怪的情况下。
“孽障!”秦正义上前,扬手就朝秦倾脸上挥出一巴掌。
俗话说打人不打脸,骂人不揭短。
秦倾抬手,攫住秦正义的手腕,皱眉,“在还没搞清事情经过的情况下,你最好稍安勿躁。”
作为一名正义的,以为人民服务为终身信仰的新时代女警察,秦倾习惯性的想要保护现场,寻找证据。
毕竟眼见的不一定为实。
“好,好,好。”秦正义一连说了三个‘好’字,他甩开秦倾的手,“孽障,你真是反了天了,今日哪怕是太后她老人家都救不了你了。”
话落,朝外大声吼道:“来人!将这孽畜给我抓起来,关进柴房,明日一早我就递帖子进宫。”
原本秦正义想着到底是自己女儿,秦倾又是太后一直喜欢的,他给这丫头留两分面子,现在倒好,这丫头竟然一点体会不到自己苦心,既如此,那就明天带她进宫,让太后跟皇上定夺。
秦正义掉头离开。
房内,只剩下秦倾跟秦妍,及地上已经死透了的男子。
“大姐姐,襄王殿下待你如此好,你怎能做出这种事?哪怕你是真的爱慕宋大人,你也不需要因求而不得,杀了宋大人,你这样让襄王殿下情何以堪?”秦妍苍白着脸,让本就妍丽的面容多了一丝柔弱,更让人心疼。
秦倾不动声色地盯着秦妍看。
她现在一头雾水,周围又处处古怪,还是不动声色的好。
秦妍拭去眼角的泪,心下觉得有些不对,按照她这位大姐姐以往的性子,要么豁出去承认,要么也会跳起来大声否认,甚至还有可能夜闯皇宫,求太后做主。
像现在这样呆呆的坐着,实在不像她以往的脾性。
不等秦妍想明白,外头已经小心进来两个身形粗壮的婆子。
“你们小心着些,爹爹虽让大姐姐先在柴房呆着,但是她到底也是相府大小姐,你们不可怠慢。”秦妍轻声吩咐。
那两个婆子连忙称是,两人一左一右,将秦倾架着离开。
等出了门,秦倾回头看了一眼。
恰好看到秦妍嘴角还来不及收起的笑意。
秦倾若有所思。
“大姐姐放心,我会在爹爹面前为你求情的。”注意到秦倾的动作,秦妍连忙低头,她柔声道。
秦倾眯着眼,没有做声。
等柴房的门关上,秦倾才长出一口气,除了头疼,她还隐隐觉得浑身一阵无力。
秦倾摸了摸身上的衣服,触感柔软,是好料子。
到了这个时候,秦倾再理智,也知道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。
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,她是得罪过人,但是那些都是粗人,想报复她,最多揍她一顿,实在气不过,一刀宰了她也有可能,秦倾将脑中那几个刺头全部过了一遍,她很肯定,没人愿意花大力气跟她演戏。
而且刚才外头的情形实在不像是演戏。
秦倾脑中冒出一个可能。
这个想法雷的她外焦里嫩。